接着,老汉就责骂起自己来了:“糊涂!我才糊涂哩!”
这里指的是不久前的一天,擦黑时候,郑百如绕到老汉的自留地里的那一番表演。当时,对于郑百如的“检讨”,老汉心头确曾涌起过满足和胜利的喜悦。正是那种虚荣心,使现实主义者许茂老汉上了当,忘记了自己的现实主义原则,相信起郑百如这个混蛋来了。
不,还不止这一点。老汉近日来思索着的一些问题,这会儿仿佛也找到了答案。这几年葫芦坝生活给他和他的女儿们的种种不愉快,不都和郑百如上台有关系么?————金东水当支书的年头,日子不是这样的啊!
这是一场严重的教训。
认识一个人,本来就不容易,认识自己也同样的困难。许茂这一回可不简单:他在识破郑百如的面目的同时,看到了自己的虚伪和残忍。
他懊悔,不该那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————许秀云!
但是,他又担心:如今懊悔,已经太迟了,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吧?
他慢慢坐起来,倾听着院子里有什么动静没有?老七去追赶她,是不是回来了?
没有动静。只有屋檐水不紧不慢的滴答声。
好急人啦!
四
郑百如的背上挨了许茂老汉一棍子,当时还不觉得怎么样;可是一跨出大门,走了几步,就感到不是滋味了。他不得不靠在石头院墙上,腰眼痛得要命!
“莫不是把腰子打落了吧?”
他自语道,反过手去摸着腰部。
“不对!……是背脊骨……”
他摸到背脊骨上一块隆起的大包块,而一想到眼下这个处境,额头上就冒起冷汗来了。他的身子支撑不住,只得往下蹲。哪知,一屁股就坐在水汪汪的泥地上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看见许秀云迈出大门,手上提个小包袱,往梨树坪方向走去。
“她到金东水那儿去?……完了!”郑百如恨得牙痒痒地咒骂。如果这会儿他能够动弹的话,他会上前一把抓住四姑娘,将她掐死。怎奈背上痛得站都站不起来。
接着,他又看见七姑娘许贞奔出门,叫喊着“四姐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