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程站在巷口,手里还攥着一块破布,他刚刚擦完手上的鲜血。布上沾着黑红的血迹,已经干了,硬得像树皮。
他脑袋空空的,只剩一个问题在脑壳里打转:
——要不要跑?
夏天福那双眼睛,让他浑身不自在。虽然没有一句多余话,但他能感觉得到,对方心里早就把他归了类。
问题是,他在哪一类?
“我……要是今晚走,走哪边?”
他视线飘到村北的林带,那是老百姓逃荒走出来的小道。
但刚这么想,脑中就浮现那人——那个宪兵军官,在审讯室里,拍他肩膀的手很重。
“你跑了也没事,只是祈祷这辈子千万不要被模范师碰到……”
“……你家中的那老娘,你也不要再惦记了……”
这句话,比现在这风都凉。
然后,风停了。
突然之间,整个村子像被蒙了一层死布,安静得可怕。
李程下意识抬头,那一刻,他听到了空中一声尖啸。
“呜——轰!”
村西,一座破墙炸飞半边。火光像一只张开的手掌,猛地往村子里抓了下来。
接着是第二声——不偏不倚,打在村头刚掩完尸的空地上,泥巴、尸骨、半截身体一起飞上天,洒得巷口都是。
“炮击!!!”
远处有人嘶喊。
李程脑子还没转过来,整个人已经被爆炸的冲击力掀倒。
他下意识把头缩进臂弯,滚进旁边一口空井的坎边,耳朵嗡嗡作响,什么都听不清。
头顶的屋瓦哗啦塌下,一块碎木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腿上,他牙一咬没出声。
周围人在吼,有人在叫“别傻站着,全部散开!”
有人在喊“南口!快看南口!”
然后就是第三声爆炸,和夹杂其中的尖利日语口令。
模范师下属的这支临编连队,大多数人都只受过基础训练。真正见过血的老兵不到三十个,分散在各班压阵。
日军密密麻麻从南口冲进来,十几个鬼子迅速展开,从民房之间穿入,一边投掷香瓜手雷,一边迅速压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