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开饭了!”
孙得功一声吆喝,士兵们立刻从各处聚拢过来,手里攥着各自的木碗和竹筷。人群在铁桶前排成三列,靴底碾着地上的碎石子,发出细碎的“咯吱”声。
王二狗排在中间那队,伸着脖子往前看。铁桶盖子掀开的瞬间,热气‘呼’地扑上来,熏得他眯起眼。
第一桶是黄澄澄的玉米面窝头,每个都有拳头大,表面裂着十字纹;第二桶是黑褐色的咸菜疙瘩,泡在浑浊的盐水里;第三桶浮着油花的土豆炖马肉,肉块沉在桶底,得用长柄勺往下够。
“每人两个窝头,一勺咸菜,五块肉!”
伙夫吼着,铁勺在桶沿‘当当’敲了两下。
轮到王二狗时,伙夫舀起一勺肉汤,特意在桶底捞了捞,抖出三块带筋的马肉,又补上两块瘦的。王二狗赶紧捧碗去接,滚烫的汤水溅在手背上,他“嘶”地吸了口气,却没舍得松手。
赵铁柱已经蹲在墙根开吃了。他掰开窝头,露出里面浅褐色的断面——掺了豆面,比纯高粱馍瓷实。牙齿咬下去时得使点劲,嚼着嚼着就泛出豆腥味。
“二狗,这儿!”
赵铁柱用筷子尖点了点身旁的空地。
王二狗小跑过去蹲下,先嘬了口汤。油星子粘在嘴唇上,他用舌头舔了一圈。马肉炖得烂,筋络却还韧着,得用后槽牙慢慢磨。
“你小子运气好。”
赵铁柱突然用筷子敲了敲王二狗的碗边:“刚来就赶上好时候。”
“啊?”
王二狗没听清他说什么,鼓着腮帮子抬头看向赵铁柱,一脸懵懂。
“小子,我说,你有福气!”
赵铁柱咽下嘴里的食物,掰着手指头给他算:“三个月前,咱们早饭是掺麸子的稀粥,筷子插进去都立不住。午饭就一碗高粱饭,配盐渍柳树芽——那玩意苦得舌头发麻。”
他戳了戳碗里的马肉:“肉?做梦吧!上回吃还是端午,每人分了薄薄两片腊肉,搁在粥里泡软了能拉出丝来。”
隔壁蹲着的张老三插嘴:“被褥才叫惨呢!稻草垫子用了三年,里头全是虱子。夜里睡觉得像烙饼,翻个身就听见‘咔吧咔吧’响——那是压死虱子的声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