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乡的庄稼站在田地里,小桥站在小溪上,故国的大山站在大地上,大概还有某位少年心爱的外乡女子站在心尖上。
他们已经能够依稀看到一座巨大的建筑轮廓,就像盘踞在大骊京城的龙。
老人停下脚步,蓦然哀嚎了一声,他可能一辈子不曾如此大嗓门说过话,“这位姑娘,我知道你身份显贵,是我们大骊站在天上一般的人物……我可死,他们不可杀啊!”
老人的嗓音凄厉得像是一只孤老病鹤,断了翅膀,在泥泞里扑腾,拼死挣扎。
少年们瞬间红了眼睛,直到今夜才发现瘦小的只会吹牛皮的洪把头,原来这么英雄好汉。
裴钱停步转身,笑道:“谁说要杀你们了,不要自己吓自己。我只是带你们去见我的师父,他想要跟你们聊聊天。”
干瘦老人哪里肯信,他只是摊开手,将少年们护在自己身后,眼神哀求那位神态温和的女子,姑娘,求求你了,放过他们。
他怕啊,相较于老人看久了的前朝故事,大骊的官员,鸿胪寺的,还有地方上的,他们实在是太厉害了,他们不会以私欲杀人,他们甚至还会详细解释法律条文,更甚至是在明知道老人是在胡说八道的时候,他们也会耐心听着,然后一一反驳,直到让老人哑口无言。
这让被杀的人,都没有办法给自己找个理由,世道如何腌臜,公道如何不平,官员如何草芥人命。
老人不知怎的,好像被勾起了伤心事,呜咽起来,只是他依旧护着那三个少年。
他们这些无名小卒的生死,就像路边野花野草的枯荣,只有旁边的野花野草清楚,而它们也会悄悄没有。
裴钱无奈道:“我师父姓陈名平安。”
老人愣了愣,一头雾水,少年们面面相觑,也不认得啊。
既然是这么个土气的名字,那就定然是那种发迹的大人物,不是意迟巷篪儿街出身了?
问题是老人更清楚一事,越是寒微出身的人物,往往越是心狠。捞钱狠,当官狠,做人做事最狠。
裴钱只好将那玉牌翻转过来。
老人使劲揉了揉眼睛,清秀少年眼尖,率先认出那三字,“国师府”。